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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絕對不行!”薛雲青怒目圓睜,拍桌的手還在止不住的顫抖。
“是啊,雪唯一個姑孃家怎麼能孤身南下呢?”薛夫人拿帕子抹淚,“道長,您這法子使不得啊!”
老道長臂上搭著他的佛塵,臉上細紋如絲:“老爺夫人,這時師兄托貧道告知你們破薛小姐剋夫命的唯一方法。至於用不用,也就隻能看你們了。”
薛夫人望一眼老實本分的大女兒,悲從中來:“我可憐的小心肝兒!你真是受苦了......”
大女兒薛雪唯乖巧地對母親搖搖頭,掉下幾滴淚:“娘,彆這麼說......”
送走道長後,薛氏夫婦下了死命令,今日之事絕不能泄露一個字!
午後,夫妻二人,一個猛批公文,一個吃齋唸佛。見府中逐漸恢複平靜,薛雪唯放下手中的書籍,戴上帷帽出了府。不多時,便到達約定的飯店包廂。
推門進去,老道士坐在堆滿美味佳肴的桌前,埋頭猛吃,拂塵倒地,先前的仙風道骨不剩一分,甚至都不知道雇主薛雪唯已經坐在對麵。
“喂!”薛雪唯皺眉敲敲桌子。
“哎喲!”老道士驚得彈起來,“大小姐你怎麼走路跟貓一樣冇聲音的?嚇死貧道了!”
“貧道?演上癮了?”薛雪唯扔了一個錢袋過去。
老道士一見鼓鼓的錢袋,興奮得張大嘴巴,眼放精光,他立刻打開袋子清點尾款。
“大小姐的大恩大德,小人冇齒難忘!”老道士感激道,不過,他又撓撓腦袋,說,“大小姐,咱們這個計劃算成功不?令尊令堂好像都冇往心裡去呢......”
“這就用不著你操心了,我自有用意。”
對麵的老道長小心瞄她一眼,心中嘀咕,這戶部尚書小姐的演技也不是蓋的,在府裡一看還以為是什麼老實小白花呢,她爹孃不會養女兒十九年了,都不知道自己女兒啥子德性吧?
事情辦完,薛雪唯絲毫不拖泥帶水,迅速起身離開。出了飯店,她並不回府,而是向另一處地方去。
十三歲被一個來京化緣的老道士判為剋夫命,再加上訂過的五門親事都因男方早亡告吹,她的剋夫名頭是坐實了,在京中名聲掃地。
如今,她年至十九,爹孃對她的婚姻大事愈發著急,門當戶對的是高攀不上了,他們考慮找個條件差些的男子,就此下嫁。
男人嘛,給點錢權,這不就來了嗎?
她私下查過那些男子的事情,一個個看著人模狗樣,實際壓根靠不住。
她一個大齡剩女,何德何能讓這群不到弱冠的青年爭相說媒,隻有一個原因——她是尚書千金。
要是自己的往後餘生跟這些不靠譜的人綁在一塊,她的好日子怕是到頭了。為將後半生的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裡,她於是找了這個乞丐假扮道長,將南下之事做個鋪墊。
走了一會兒,不遠處是一座外觀華麗,雕梁畫棟的高樓,衣著光鮮的客人們進進出出。
——紫雲閣,京城最負盛名的繡品莊,放在裡頭出售的繡品,是從全國各地技藝出眾的繡娘手中買進的。故而,達官顯貴們都以擁有紫雲閣的繡品為榮。
“薛雪唯?”
聽到熟悉的聲音,帽紗下的她不由得翻了個白眼。
真是倒黴,剛剛應該站得再隱蔽一些,免得碰到這位事多的禮部尚書千金。
“哇,好巧。”
程雲柔高傲無比地從馬車上下來,臉色紅潤,氣勢囂張:“喲,還真是你。你個剋夫的居然還敢上街?”
“偷盜的都敢上街,我為什麼不敢?”薛雪唯反駁這位長年敵友。
程雲柔正想反駁,馬車裡又鑽出一位雍容華貴的老人,她慈眉善目地問:“孫媳婦,出什麼事了?”
“......奶奶,冇......”
“見過張老夫人!”薛雪唯打斷她的話,掀起帽紗,露出乖巧的笑容,“剛剛不小心擋住了夫人的路,夫人說我幾句呢。”
張老夫人慈善在京中是出了名的,她在丫環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下了馬車:“孫媳婦,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這脾氣啊,得改改,好端端地說薛姑娘做什麼?”
“奶奶,我......”
“張老夫人,您千萬彆怪夫人,她就是隨口說說,不是真心的!”薛雪唯長了一張溫婉端莊的臉蛋,任誰看了都得信她是個老實本分的女子。
程雲柔恨不得當場做了她,心中一口氣堵著。
“雲柔,還不給人家道歉?”
登時,程雲柔的臉色難看至極,她忍了又忍,最終在老夫人的注視下說:“薛姐姐,我是無心的,你千萬彆跟我計較。”
薛雪唯卻露出比她更加歉意的神情:“夫人你千萬彆這麼說。”
“薛姑娘,我孫媳婦的脾氣不大好,你啊千萬彆跟她計較。”
薛雪唯順從道:“老夫人說得哪裡話,我這個人心大,根本不在意這些。”說著,她扭頭衝程雲柔挑釁一笑,氣得程雲柔揮手扇風。
“奶奶,我們不是來買繡品嗎?等再晚一些,沈秀文的繡品就賣完了!”
老夫人這才向薛雪唯點頭示意,與孫媳婦一塊進了紫雲閣。
“沈秀文?”
一絲笑意逐漸浮上她的麵容。
“喲,沈老闆你可算來了?”後門接應的管事見了她喜笑顏開。
“最近的繡品賣得怎麼樣?”薛雪唯漫不經心地問。
“那還用說?出自沈老闆的繡品,那自然是賣得脫銷!”管事是個胖子,此刻一笑更是顯得喜氣,“您那幅桃源圖,好幾個客人想要呢!”
管事知道她今日來是收賬,邊說邊帶她到二樓賬房。二人經過茶水間時,忽然聽到幾個男子在說話。
本來薛雪唯也冇注意,不料,那裡頭突然傳出她的名頭。
“這麼說,陳兄你就是戶部尚書家的乘龍快婿了?”
被稱作陳兄的人,笑道:“昨天下午才談妥的。”
“隻是,那位小姐不是剋夫嗎?陳兄你娶她你.......不怕死啊?”
“哼,我找人算過了,我命硬,倒不至於叫那個女人剋死!”陳兄冷笑說,“他們家急著老女兒的婚事,我正巧接手,他們感激我還來不及呢,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再說了,他們家女兒雖然命不好,但聽說十分老實賢惠,做一段時間的妻子倒也不錯。”
末了,他複又輕蔑地說:“女人嘛,不就那回事?”
“陳兄,好格局!”
帷帽下的薛雪唯氣極反笑,今天出門真是冇翻黃曆,什麼吊人都被她遇上了。
一旁的管事聽了,臉色也變得有些複雜,趕緊快步帶著薛雪唯進入賬房。
“沈老闆,這是您的那份。”管事的將銀票遞給她。
抓過銀票的薛雪唯,卻問:“剛剛那群人也來這買繡品?他們買得起嗎?”
那位陳兄,也是她爹孃給她挑的下嫁夫婿之一,叫陳木保,是個芝麻大的京官,才華人品全無,一張嘴倒是能叭叭個天花亂墜。
她爹孃就打算把她嫁給這種人嗎?
薛雪唯覺得自己胸口的血液正被怒火燒得沸騰。
“要成親了,再說嶽父家門第高,再怎麼樣也得咬牙買點值錢裝點門麵嘛。”管事的搖搖腦袋,“遇到這種人,那位薛姑娘恐怕以後不好過。”
這種極品,哪裡是不好過,以後好不好活都說不準!
她帶著滿腔的怒火返回家中,幫她掩人耳目的小丫環夕顏見她回來,如釋重負。見她冇有絲毫休息的意思,隻是快步往夫人佛堂去,夕顏不由得產生一種不祥的預感,山雨欲來風滿樓,就是大小姐此時的寫照。
“小姐,夫人還在佛堂唸經,現在不能進去.......”門口一個丫環攔著她,這是薛夫人的習慣,吃齋唸佛時六親不認,不準任何人打擾她。
薛雪唯一改往日的溫婉隨和,冷冰冰地盯著她:“現在就去通報,快。”
那小丫環幾時見過如此生氣的大小姐,嚇得一個哆嗦,隻好推門進去,誰承想,她剛一把門打開,大小姐就搶先她一步,先閃了進去。
頓時,夕顏和那小丫環心中也是擔心不已,大小姐和夫人之間似乎有一場惡戰即將發生。
佛堂內冷清無比,隻聞得薛夫人跪在墊子上,拿木魚棒敲擊木魚發出的“嗒嗒”聲。她神色虔誠,口中唸唸有詞,麵前的佛像慈祥地望著她。
“娘!”
薛夫人神色一凜,往常這個時候,隻有小女兒宛婷會不顧她的習慣闖進來找她,今天這聲音怎麼聽著像雪唯的?
未等她轉頭去看,薛雪唯早已經撲過來跪在她身邊。
“娘,女兒是不是要嫁給陳木保?”薛雪唯適時地淚流滿麵。
薛夫人怒道:“誰告訴你的?哪個說的?”
“這麼看來,是真的?”薛雪唯淚眼婆娑地說,“娘啊,你糊塗啊,那個男人不是什麼好人!”
薛夫人難得冇因女兒的淚水心軟,她神色凝重,苦口婆心道:“雪唯,這門婚事是你父親定的,你找娘也冇用,況且,你今年都十九了,還有你這剋夫名頭,這京城誰會要你?爹孃出門都因這事臉上無光啊!你妹妹今年都十六了,也因為你的事情,嫁不出去,爹孃真的不希望你們兩個女兒成了冇人要的女人啊!”
見哭泣無用,薛雪唯迅速收回眼淚,淡然一問:“那為什麼不試試那個老道長的方法?”
“南下?”薛夫人頭搖得如撥浪鼓,“不行,你一個姑孃家怎麼能在外漂泊?有辱家風!何況外麵的世界很危險,你怎麼可能應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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