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雲仲生 第1章 一朵白雲

2016年夏 青城市 晴“雲雲！

劉雲雲！”

嘈雜喧囂的集市中，一個穿著黃色長裙的女孩正在大聲呼喊著。

集市儘頭的小攤前，身著黑色襯衫、淺藍色牛仔褲的女孩驀然轉頭，女孩紮著高高的馬尾辮，臉頰兩側垂下些許蓬鬆的劉海，見到來人她好似一點也不驚訝，臉上的表情也多了一點嗔怪，“瑤瑤！

你小聲一點！”

被喚作瑤瑤的女孩眉眼彎彎，甜甜的笑著，見劉雲雲的臉上升起紅暈，李瑤麵色一正，語氣中略帶揶揄的說：“雲雲，告訴你一個壞訊息…我們…我們冇被分到一個班。”

聽到訊息的劉雲雲麵露難過之色，思索過後，剛剛準備安慰身旁的李瑤，就見她低下頭，臉上儘是掩不住的笑意。

劉雲雲見此才發覺被騙，伸出手狠狠的捏了一把李瑤的臉，不禁感歎道：“真是個騙子，看來未來三年我都要和騙子做同學了。”

李瑤聞言也不禁開懷大笑，赤色的夕陽映照在天空中，兩個女孩手拉著手漫步在街頭，冇人知道未來會如何，但此刻，兩顆誠摯的少女之心都在為了珍貴的友情而跳動。

金色的太陽偷偷隱入一片白雲的身後，陽光不再耀眼毒辣，變得更加溫柔，兩個女孩的影子也漸漸淹冇於人海之中。

開學後的時光過得飛快，一轉眼一個周的時光過去了，與往常一樣，懷中抱著一摞書本的老學究譚老師慢慢走進教室。

“同學們，相信大家通過這一個周的時間都對你們的身邊的每一位同學有了更多瞭解，今天我們即將投票選出咱們班的班長。”

不等譚老師說完，底下坐著的同學們便開始你一句我一句地討論起來。

劉雲雲的心中短暫的起了些波瀾，一股渴望油然而生，她從小學習成績優異，一連數年一首擔任班裡的班長，還同時兼任著學校學生會裡的部分職務，競選班長對她來說或許是成為了一種習慣。

她堅定的舉起自己的右手，不卑不亢的說出自己的名字，劉雲雲就這樣定定地看著老師在黑板上寫下她和那許多同樣有野心的名字。

“哎，你知道嗎？

高暢在我們初中就是班長，他這次肯定也會參加競選的。”

“高暢！

班長大人！

小弟先提前給您道喜了，小小餅乾，不成敬意。”

兩個高高瘦瘦的男生從教室的最後衝到前方，手中還揣著幾包焦糖小餅乾，似乎是獻寶一般，滿臉諂媚地把餅乾放在高暢的桌子上。

“冇必要，我會對大家一視同仁的。”

戴著眼鏡的男孩不緊不慢開口，他便是高暢。

高暢皮膚白皙，身材略有些胖，麵帶一絲讓人難以察覺的笑意，目睹眼前這一切的他猶如天之驕子，略帶驕傲地抬起頭仰視著兩個男生。

此刻，他的名字也出現在黑板上，與劉雲雲和王昕的名字排列在一起。

沉寂許久的教室中傳出了同學們高亢的喊聲，“高暢——”“劉雲雲——”“高暢——”“劉雲雲——”“劉雲雲——”“王昕——”唱票聲一浪高過一浪。

教室中的學生麵色各異，有的緊盯黑板默不作聲，有的正七嘴八舌討論班長的人選，還有的自顧自地把玩著手裡的文具，好似一點也不關心講台上發生的事。

隨著最後一張票唱完，篤篤篤…“安靜！

安靜下來！

同學們！”

譚老師聲嘶力竭地維持著班裡的紀律。

“王昕7票，高暢15票，劉雲雲…16票！

那麼我宣佈，劉雲雲以後就是我們班的班長了。

高暢同學就作為副班長，協助劉雲雲同學吧”“雲雲、高暢，你們下課後去總務處取同學們的軍訓服裝，月底我們即將開始為期七天的軍訓！

軍訓期間請同學們做好準備，不準攜帶違禁物品，尤其是電子產品！”

譚老師的話如同驚雷落在教室裡，大家都忘記了剛剛競選的結果，開始為即將到來的軍訓生活擔心。

“恭喜你呀，雲雲。”

留著利落短髮戴著眼鏡的文靜少女走到劉雲雲身旁，小聲地表示祝賀。

劉雲雲微微一笑，轉而抱住了她，“謝謝你，王昕，你也很棒的！”

高暢依舊麵無表情地看著教室中的一切，他放在腿上的雙手緊緊攥著，似乎隻有這才能證明他的心裡並不平靜。

麵色晦暗的他推開麵前擁擠的人群，邁著沉重的步伐離開了嘈雜的教室。

劉雲雲一手拎著一個巨大的蛇皮袋，心中暗暗想著：剛剛高暢還在教室裡，怎麼轉眼人就不見了。

豆大的汗珠從她的額頭上流下來，她隻能以一個狼狽的姿勢拖著兩個蛇皮袋行走，雙手己被沉甸甸的蛇皮袋勒出紅痕。

“班長，我們幫你吧！”

那兩個討好高暢的男孩一前一後從劉雲雲身後跑來。

其中一個略黑一點的率先開口：“我叫宋宇。”

另一個男生也急切的介紹說：“我叫王恒。”

劉雲雲感激的向他們報以微笑，“那就拜托你們了，謝謝你們。”

手中的重量不由得也減輕幾分，兩個男孩拎著一包蛇皮袋三步並兩步跨進教室門。

分發服裝的工作由於有了宋宇、王恒和李瑤的幫助變得更加順利。

不過十分鐘，衣服便都己分發完畢。

劉雲雲此時纔有機會拿出紙巾擦拭臉上的汗水，正欲擰開水杯喝水的她又聽到身後一聲呼喚：“班長大人，我的衣服號有點小啊！”

麵前突然被遮住陽光，背光之下劉雲雲看見站在她身後的男生皮膚黝黑，濃濃的眉毛微微皺著，眼中有無語和無奈，他身上的短袖彷彿一套枷鎖，緊緊的鎖在他身上，暴露了他不怎麼健壯的身材。

他一邊說著一邊比劃，猛的抬手，呲啦一聲，畫著精緻圖案的布帛就被撕裂，漏出他裡麵的黑色T恤。

全班都被他滑稽的動作逗笑，就連平常不苟言笑的王昕都忍俊不禁。

“好了，好了，我帶你去總務處重新領一件吧。”

劉雲雲適時開口打斷了班裡的喧鬨，身後的少年點點頭，就穿著那具有獨特撕裂風的破衣爛衫跟在後麵。

中午的走廊被日頭曬的正毒，瓷磚上處處映照著暖的有些過分的陽光，劉雲雲緩緩走在前麵，跟著她的少年嘴裡哼著稻香，步伐也輕快起來。

“到了。”

劉雲雲推開總務處陳舊的木門，裡麵堆放著不同號碼的軍訓服裝，一團亂麻的房間讓人難以下腳。

少年身高腿長，一步一步跨進房間最裡麵，蹲下身翻找起來，劉雲雲也就近低下頭尋找著，雜亂的號碼映入眼簾，讓人有些眼花。

“找到了！”

少年富有磁性的嗓音打破了平靜，他手中捏著一件寬鬆的T恤，隨即便要脫下那件破衣爛衫試穿起來。

劉雲雲一抬頭，少年正在脫著身上的衣裳，裡麵的黑色T恤被那件迷彩服裹挾著，纏在一起，他似乎很費力的想要解開束縛，但卻無濟於事，後背上的衣服己然擰成了一個疙瘩。

“我…”“你…”兩人同時開口，劉雲雲明白他的意思，隨即上前，走到他身後，為他解開身後布帛纏繞擰成的結。

少年的臉上不知是因為空間過於密閉還是其他，產生了一圈淡淡的紅暈。

劉雲雲的指尖驀然碰到少年的腰，縱使是隔著衣服，也不免像一股電流湧上心頭。

“好了，我解開了。”

劉雲雲後退一步，她略帶顫抖的聲音表示了她心中無法掩蓋的波動。

如釋重負的少年呲著牙對她笑著，兩顆小小的虎牙讓他的笑容變得更加燦爛。

劉雲雲坐在紙箱上，靜靜地看著麵前忙碌的少年，她從未想過，這樣一個陽光大男孩會有一天和敏感脆弱的她產生交集。

和他成為同學的三年中，她無數次慶幸自己成功競選成為班長，因為她可以藉著班長的由頭和他說許多話。

她就這樣靜靜地仰望少年，甚至都忘了自己曾經也是那麼耀眼，是常人觸不可及的雲，是隻有太陽可以比肩的雲。

以至於後來她對他犯了錯，她的三年青春，儘數賠給了這個男孩。

他叫蘇仲生，不是芸芸眾生的眾生。

或許多年後心智成熟的劉雲雲才能明白，曾經一票之差，改變的不止是那個開朗愛笑的自己，還有那個高傲的高暢，和那個不問世事的他。

在許多年後的一天，李瑤看著身旁正在用心品味著拿鐵的劉雲雲，問出了她一首以來想問的那句話：“你後悔當初競選班長嗎，雲雲？”

“不後悔，但我後悔冇堅持我的初心和夢想。”

劉雲雲果斷又冷靜的語氣讓李瑤無法再開口繼續這個話題，她明白她的驕傲與痛苦，她理解她的不甘和委屈，但這一切，都如流水潺潺，再也不會倒流了。

“我前兩天在我原先的家附近碰到蘇仲生了，他…”不等李瑤說完，劉雲雲便打斷了她：“以後他的訊息，我不想知道了，瑤瑤，我的人生裡麵再也不會有他了。”

“嗯，好。”

劉雲雲麵無表情的攪動著杯中的咖啡，可愛的小熊拉花被劃破了相，表情也逐漸變得猙獰，最後化為一片模糊的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