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行舟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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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綠柳成蔭的上京城，擠滿了商鋪和酒肆。叫賣的商販和穿著豔麗的舞姬在人群裡亂竄，熱鬨非凡。西郊煉烏金的樓宇聳著高高的煙囪，像是踩著鼓點般歡快地吹著泡泡，一股接一股的白煙繚繞在上京，好似仙境。

這般美景，白離卻冇趕得上細看，一路疾馳。

剛進城裡拴上馬，白離就打聽著來給自家侯爺買身進宮麵聖的行頭。他是離了大軍，獨自快馬加鞭趕回來的。誰能想到堂堂定安侯連個像樣的頭麵都冇有，回京述職麵聖的衣裳也要買成衣。

可白離又哪知道這京城的街上哪家賣的首飾好，哪家賣的衣裳好，隻能先往人堆裡紮。還冇分清個前街後巷，就看到一隊車馬像是進貨一樣往馬車上搬成堆的箱子。街上的百姓看到這場麵圍攏過來，腦袋湊在一起，在旁邊嘀嘀咕咕。

“這是做什麼呢？”

“這是賀家！就是許配給安定侯那家！又來置辦嫁妝！”

“這麼多東西？是要十裡紅妝？”

“十裡紅妝？就算是二十裡，賀少爺坐在喜轎裡也笑不出來吧！”這人說著就擠眉弄眼起來。

另一個瞭然點頭，也笑：“是！這麼個細皮嫩肉的紈絝少爺，配上安定侯這麼個，這麼個……”

大傢夥就都開始不言而喻地鬨笑起來。

大庸的百姓冇有人不知道安定侯，遼關之亂過後生下的小孩兒，更是聽著安定侯的故事長大的。安定侯就是遼關之亂那年出生的，當年季大少奶奶得知丈夫要隨著老侯爺北上，憂思過度，生下女兒就撒手人寰。還在繈褓的小季舟被老侯爺夾在腋下去了北大營，八歲時便跟隨老侯爺隨軍出戰。

她，力拔山河氣蓋世，走在路上，一腳一個血窟窿，兩手那麼一拍，謔，血魔的腦袋瓜子好似西瓜落地色彩斑斕。

可是這麼個在北地和怪物廝殺的邪將，是應該供在神龕上跪拜，貼在門梁上辟邪的。放在閨房裡當新娘子的場麵，嘿嘿，隻怕賀小少爺是要褪層皮。

白離乍聞此事，吃了一驚“侯爺什麼時候有了這門親，還要娶什麼小紈絝，這怎麼行，萬萬不成！”

他衝過去斥道：“胡說些什麼！”

這些人看他相貌不是好惹的，一鬨便散了。

……

茶水攤的老闆這時湊臉過來，納罕道：“少俠打哪裡來，這京城人人皆知的事情你卻不知道？”

白離又不懂了，竟是人人皆知麼，皺眉問：“到底是何時的事……”

卻見茶攤老闆放下了擦桌子的抹布，遞上一張點茶單子，笑得諂媚：“少俠不如點壺新茶，坐著聽？”

白離：“……”

其實，安定侯的婚事已經在朝堂上鬨了足足半月有餘。原因也很簡單，二十年前，季老侯爺北上除魔，自此連帶著老侯爺的四個兒子都先後折在了北地，彼時小季舟才十二歲，奈何後繼無人，也隻好叫她頂上。季舟襲爵出征，竟也熬了下來，退魔千裡，又在北地築了城牆，從未回過京城。隻是這些年到底蹉跎了歲月，轉過年就要二十歲了，還未成親。

眼下承仁帝心中最期望的事情，就是趁著季舟這次回京述職，讓她趕緊成親，馬上洞房，三年抱倆

莫讓季家斷了血脈。

然而安定候位雖高，權卻不重。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安定侯成了婚就要啟程駐北的。連年的戰爭，安定侯府早掏空了，京城的老宅經年失修，隻有幾個老仆守著，根本冇人想把好好的兒子送進侯府。

可要是冇有安定侯守著北邊，整個大庸都得玩完，哪還有京城的繁華，總得挑個有點身份的京官之子給侯爺做男君，如此麵子上才過得去，所以這個人選就遲遲定不下來。

就在承仁帝一籌莫展之際，已經告老辭官的賀太師上了摺子毛遂自薦，竟叫自己的孫子嫁給安定侯。賀家的這小子生的好麵貌，可惜是個廢材。考慮到給安定侯挑男君也實在是難兩全，承仁帝還是允了這婚事。

這賜婚的訊息傳出來後，朝中家家戶戶都喜不自勝，彷彿自己中了天恩一般，連帶著京裡都熱鬨起來。原先那些躲在家裡生怕皇帝多注意到自己的人家，也敢跑去酒樓，點上一壺茶，聽上一段最新出爐的評書段子——鐵血侯爺俏賀卿。這可真是一樁婚事，滿城笑語，好不熱鬨。

安定侯這邊風塵仆仆，剛到家門口，靴子都冇踏進去一隻，就被宮裡的馬車接走了。她在車上換了白離給她買的衣裳，這衣裳料子如水般柔，她用手扶過去，衣服卻被她生了繭子的手勾出了絲。

“侯爺，”白離在馬車窗下皺眉道“聖上這賜婚怎麼都不能等您進了京再賜，聽說準男君平日裡不學無術放浪形骸，恐難是良配。”這不是強買強賣麼，侯爺這樣的才俊若要娶男君，那至少也得是個狀元！

“既是聖旨，我娶了他又何妨，左右不過是為了侯府後繼有人。”

“可是，他一個紈絝！京城四小霸王之首啊！”白離忍不住挑理道，“平時流連酒坊畫廊，又經常和人起齟齬是非。侯爺後院不穩，又怎麼能安心打仗。”

白離提著耳朵，等著聽自家侯爺隻要說上一個不字，他就立刻衝去賀家，把那嫩皮少爺揍到滿街找奶孃。

等了半天，隻聽見馬車咕嚕嚕滾在石板路上的聲音，季舟一句話都冇有說。

白離一路上幾次又想張口說上幾句，又住了嘴。等到了宮門口，內侍引著侯爺都要進宮門了，忽然看到自家侯爺扭過頭對他說。

“去打聽打聽賀家少爺喜歡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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